正文
她已被判处死刑:绞刑。若是一个男人,可以变成刽子
手以避免这死,若是一个女人,可以嫁给刽子手而避免
这死。但此刻,没有刽子手,所以无可避免。仅仅有一
个死,无限期地拖延。这不是想象虚构,这是历史。
住在监狱中是生活在没有镜子中。生活在没有镜子中即
是活在没有自我中。她正活在无我中,她在石墙上发现
一个洞,墙的另一面,一个声音。这声音穿过黑暗而来,
没有面容。这声音成了她的镜子。
为避免她的死,她的特有的死,被绳子勒住脖子和吐出
长长的舌头,她必须嫁给刽子手。然而没有刽子手,首
先她得创造一个,她必须劝那个声音尽头的男人;那声
音的发出者她从未见过而他也从未见过她,黑暗。她必
须劝他放弃他的脸,以换取那非个人的死亡面具,一个
官方的、有眼睛但没有嘴巴的、黑色麻疯病患者的死亡
面具。她必须把他的手变成这样:它们愿意去把绳索绕
在脖子上,绕在像她这样的被挑选出来的脖子上。她必
须嫁给刽子手,或许没有别的,而这也不至于太环。有
别的什么人可嫁吗?
你怀疑她的罪过。她被判以死刑是因为她偷了主人的衣
服,从她主人的妻子那儿偷的。她希望使自己显得更漂
亮一点,而仆人中的这种愿望是不合法的。
她运用她的声音像是运用一只手,她的声音穿过墙壁,
撞击着和触摸着。为了让他相信她该说什么呢?他并没
有被判处死刑呵,自由在等待着他。诱惑物是什么?这
件事情吗?也许他愿意与一个他救其性命的女人一起生
活?这女人看起来就要死了,尽管如此,她还可以跟随
他重返生活。这是他唯一的一个做英雄的机会,至少,
做一个人。因为如果他站出来成为刽子手其他的人就会
鄙视他。他因为刺伤了另外的男人而蹲监狱,在他右手
的指掌间,一把剑。这也是历史。
我的朋友们,俩人都是女的,告诉我这个故事,这故事
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可又是真实的。这是极为可怖的故事,
还没有让我碰上,还没有在我身上发生,但我想它们已
在我这里发生了而我们浑然不觉,我们怀着恐惧观察我
们的不相信。这是下午,而这种事情不在我们身上发生,
它不可能在下午发生。忧虑的是,她说,我没有时间戴
上眼镜而没有它们我就像蝙蝠一样盲目,我甚至不能看
清它是谁。这种事情发生而我们就坐在桌旁,讲着他们
的故事以至于最后我们能相信。这不是想象,这是历史,
并且那里有更多的刽子手,尚未雇用。
他说:墙角,绳头,打开的门,一片田野,风,房屋,
太阳,一张桌子,一只苹果。
她说:乳头,臂膀,嘴唇,酒,肚腹,头发,面包,大
腿,眼睛,眼睛。
他们俩遵守他们的诺言。
刽子手不是一个很坏的伙伴。后来他去冷藏室清理剩余
物,虽然他没有把他意外碰洒的东西弄干净。他的需要
是如此简单:一把椅子,有个人脱掉他的靴子,有人在
他谈话时怀着敬慕和畏惧看他,可以的话还要怀着感激
之情,还得有人能够使他投入其怀抱而得到休息和复原。
但是要实现这些最好是娶一个女人,而她因为想变得更
漂亮已被另外的人判处死刑。这是一个清醒的选择。
人人都说他是一个傻子。
人人都说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。
他们使用这个字眼:设圈套。
他们说了什么当他们第一次单独地在同一个房间里?他
说了什么当他揭开她的面纱?当他看见她不是一个声音
而是一个肉体时又如何?当她发现他为另一个人留下一
个锁着的房间她说了什么?自然了,他们谈论着爱情,
虽然这不会使他们永远保持热烈。
事实上,我告诉我的朋友们没有任何故事能使他们觉得
要好一点。历史不能被抹去,虽然我们可以思索着怎样
来安慰自己。首先是没有女刽子手。因而可能永远没有
任何一个,没有一个男人能以结婚救他的生命。虽然一
个女人能,按照法律。
他说:脚,靴子,命令,城市,第一,路,时间,刀
子。
她说:水,夜,柳树,辫子,大地的子宫,洞穴,肉,
裹尸布,打开,血。
他们俩遵守他们的诺言。